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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死南洋:作家郁达夫的神秘结局

发布时间:2021年2月5日责任编辑:赵小云来源:新华文摘

  郁达夫是“五四”时期浪漫抒情小说的巨匠。1938年底,他离开战火纷飞的祖国前往新加坡,1942年,与胡愈之、王任叔等人撤退至苏门答腊,化名赵廉。1945年8月29日晚,郁达夫在南洋的一个小市镇突然失踪。他的出走南洋和海外蒙难成了震动中国文坛的要闻,也让人们至今猜测不已: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郁达夫的仓促出走和悲惨结局呢?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不妨让我们首先回顾一下,这位名作家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
  文学巨匠
  郁达夫(1896—1945),名文,字达夫,1896年12月7日,出生于浙江富阳满洲弄(今达夫弄)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7岁入私塾受启蒙教育,后到嘉兴、杭州等地中学求学。由于聪颖好学,郁达夫少时已有中国古典文学的深厚基础,正如他在回忆中自豪宣称的那样:“九岁题诗四座惊,阿连少小便聪明。”1911年起,年仅15岁的郁达夫开始创作旧体诗,并向报刊投稿。1912年,他考入之江大学预科,不久就因参加学潮被校方开除。1913年9月,郁达夫随长兄赴日本留学,从此开始了长达9年的异国漂泊。
  在日本,郁达夫广泛涉猎了中外文学和哲学著作,同时饱受屈辱和歧视的异国生活,也激发了他的爱国热忱,使他忧伤、愤世,需要写作来抒发情绪,渐渐地,郁达夫从研究经济学转而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1914年7月,郁达夫考入东京第一高等学校预科后,开始尝试小说创作。1919年,他进入东京帝国大学经济学部,继续文学创作,其才华和勤奋都赢得了广泛好评。
  郭沫若发表在1946年9月《人物杂志》第3期的文章《论郁达夫》回忆说:“我和郁达夫相交远在1914年。那时候我们都在日本,而且是同学同班。”“达夫很聪明,他的英文、德文都很好,中国文学的根底也很深,在预备班时代他已经会做一手很好的旧诗。我们感觉他是一位才士。他也喜欢读欧美的文学书,特别是小说,在我们的朋友中没有谁比他更读得丰富的。”
  郁达夫的好朋友、艺术大师刘海粟在《漫谈郁达夫》一文里也说:“达夫感情饱满细腻,观察深切,才思敏捷,古典文学、西洋文学根基都雄厚。从气质上来讲,他是个杰出的抒情诗人,散文和小说不过是诗歌的扩散。他的一生是一首风云变幻而又荡气回肠的长诗。这样的诗人,近代诗史上是屈指可数的。在新文艺作家的队伍中,鲁迅、田汉而外,抗衡者寥寥。沫若兄才高气壮,新诗是一代巨匠,但说到旧体诗词,就深情和熟练而言,应当退避达夫三舍。这话我当着沫若兄的面也讲过,他只是点头而笑,心悦诚服。”郁达夫后来述及自己在
  《创造》文艺季刊日本的生活也说:“在(日本)高等学校里住了四年,共计所读的俄德英日法的小说,总有一千部内外。”
  郁达夫珍视友情,和郭沫若相交几十年,两人自称为“孤竹二君子”。1921年6月,他与郭沫若、成仿吾、张资平等人在自己的寓所酝酿成立了新文学团体——创造社。7月,郁达夫出版了新文学最早的白话短篇小说集《沉沦》,以其“惊人的取材、大胆的描写”而震动了文坛,引起了上海文艺界剧烈的攻击,也引起了当时文学批评界的最高权威周作人的注意,并曾写文为他辩护。1922年3月,郁达夫自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后归国。5月,由他主编的《创造季刊》创刊号出版。7月,小说《春风沉醉的晚上》发表。1923年至1926年间,郁达夫先后在北京大学、武昌师大、广东大学任教。1926年底返沪后主持创造社出版部工作,主编《创造月刊》、《洪水》半月刊,发表了《小说论》、《戏剧论》等大量文艺论著。
  《创造周报》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郁达夫是一位富有才情和悲剧性色彩、影响深远的作家,他的“自叙传”小说开了我国现代抒情小说的先河。郁达夫在小说中大胆刻画“零余者”形象,大胆暴露主人公内心深处的种种扭曲、行为上的种种变态和病态,大胆展示时代的忧郁病,从而抨击封建礼俗对人性的扼杀,表现出人们对正常人性的向往与追求,抒发因新旧文化冲突而造成的心灵苦闷。
  郁达夫一生著述宏富。1928年起,郁达夫陆续自编《达夫全集》出版,其后还有《达夫自选集》、《屐痕处处》、《达夫日记》、《达夫游记》、《闲书》、《郁达夫诗词抄》、《郁达夫文集》,以及《达夫所译短篇集》等。郁达夫的创作风格独特,成就卓著,尤以小说和散文最为著称,影响广泛。
  三次婚姻
  郁达夫一生风流倜傥,浪漫多情。据郁达夫的《水样的春愁——自传之四》和《自述诗》记载,当他13岁还在富阳高等小学堂读书期间,就与比邻的“赵家少女”有过一段“水样的春愁”的初恋之情,时间长达两年之久。后来郁达夫去了日本,又曾经与后藤隆子、田梅野、玉儿等日本少女产生过恋情。后藤隆子被郁达夫昵称为“隆儿”,是郁达夫下宿处附近的“小家女”。郁达夫每次从学校到市上去,都要从她的家旁经过,遂产生相思之情,并为她写下了四首诗。田梅野是名古屋旅馆的侍者,郁达夫与她交往数月,同样也为她写有诗词。玉
  郁达夫与王映霞儿也是侍女,郁达夫为她所写的情诗“玉儿看病胭脂淡,瘦损东风一夜花,钟定月沉人不语,两行清泪落琵琶”至今为人称道。
  郁达夫的第一次婚姻是典型的旧式婚姻。1917年,当时的郁达夫从日本回国省亲,在母亲的安排下与同乡女子孙荃订婚,1920年两人正式结婚。由于郁达夫的坚持,没有举行什么仪式,也没有证婚人和媒人到场,甚至没有点燃喜庆的蜡烛和鞭炮,孙荃只是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悄然乘上轿子,就算过了郁达夫的家门。简单的晚饭后,新郎、新娘即独自到楼上上床就寝。1921年以后,孙荃随郁达夫到他所供职的安庆、上海、北平等地居住,度过了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1926年12月15日,郁达夫自广州上船,赶往上海。1927年1月14日,他在留日同学孙百刚家邂逅了王映霞,从此一见钟情。王映霞年轻美貌,在杭州女中和浙江省立杭州女子师范就读时,一向都有“校花”之誉。郁达夫倾心之下,向王映霞发动了狂热的爱情攻势,最终如愿以偿。
  1927年6月5日,郁达夫和王映霞在杭州宴客订婚,次年2月在上海结婚,3月迁入上海赫德路嘉禾里居住,正式组建了小家庭。婚后郁达夫和王映霞过着虽然清贫但却平静充实的生活,据郁达夫1936年日记:“晚上独坐无聊,更作霞信,对她的思慕,如在初恋时期,真也不知什么原因。”说明即便结婚十年之久,他们之间的感情生活依然完好如初。
  1936年,郁达夫在福州青年会。
  不久,因为战乱,郁达夫到福建任职,王映霞偕其母与三个儿子避难富阳、丽水、汉口时,两人之间却出现了婚姻危机,并最终演变成为一场公开的感情风波。1938年7月5日,郁达夫在汉口《大公报》第四版公然刊登《启事》,全文如下:“王映霞女士鉴: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汝与某君之关系,及搬去之细软衣饰、现银、款项、契据等,都不成问题,惟汝母及小孩等想念甚殷,乞告一地址。郁达夫谨启。”
  根据后人考证,《启事》中的“某君”指当时的浙江省教育厅厅长的许绍棣,许此时刚刚丧偶,也携三个女儿在丽水游玩,与王映霞关系暧昧。郁达夫闻听有关两人的传言,心中郁闷不已,又在自己家中发现了许绍棣的信件,终于勃然大怒,夫妻争吵,王映霞离家出走。后经友人调解,两人又各自表态要和好如初,一场风波才告平息。然而感情的裂痕却自此愈来愈深,最终为郁达夫出走南洋、夫妻公然反目埋下伏笔。
  郁达夫的第三任夫人是何丽有,原籍广东,遇见郁达夫的时候年仅20岁,生父姓何,幼时为一姓陈的人家收养,取名叫陈莲有。她相貌平常,没有什么文化,而且不懂中国话。郁达夫给她取名为何丽有,意思即“何丽之有”。当时郁达夫为躲避日本人迫害,化名赵廉,在印尼与朋友经营一家酒厂。一直到郁达夫遇难,何丽有才知道郁达夫是中国文化界的名人,而不只是一名寻常的酒厂老板。
  出走南洋
  1938年12月28日,郁达夫应新加坡《星洲日报》社长胡昌耀的邀请,决心到新加坡去作海外宣传。郁达夫在中国抗战正激烈的时期出走南洋,引起了人们的许多猜测:有人认为郁达夫是为了抗日需要,到南洋去作海外宣传;有人认为郁达夫出走南洋是为了挽救他即将破裂的婚姻;也有人认为郁达夫是因为当时国民党某要员的迫害,无奈出走;还有人认为郁达夫出走南洋,是为了寻找创作灵感;更有人认为郁达夫此举,是为了经商发财,等等。现将诸种说法分述如下:
  1?抗日宣传说
  持此种说法者认为,1938年3月,时任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的郭沫若邀请郁达夫任第三厅少将设计委员。郁达夫去武汉就职,从此投身于抗日宣传的道路。此后,他辗转于台儿庄、徐州、山东、江苏、河南、浙江、皖南各地慰问视察。8月1日,郁达夫在戴望舒主编的香港《星岛日报·星座》创刊号上发表了《抗战周年》一文,宣传抗战必胜。因此,1938年年底,郁达夫应《星洲日报》之邀,决心到新加坡是为了下南洋去作海外宣传,动员更多的侨胞支援抗日战争。郁达夫在新加坡的三年零两个月期间,担任过《星洲日报》、《星槟日报》、《星光画报》的副刊编务工作,1941年又担任了新加坡的英国当局情报部创办的《华侨周报》主编,可见报纸成为郁达夫在新加坡期间的主要战斗阵地。而3年之间,他写了400多篇政论、杂文和散文,其中大部分是关于抗日宣传的,也说明了这点。
  2?挽救婚姻说
  持此种说法者认为,自从1938年郁达夫公然在报纸上刊登《启事》,王映霞离家出走以后,王映霞与郁达夫之间经常争吵不休,美满的夫妻生活已经陷入危机。郁达夫在夫妻关系最紧张的时候选择了带领全家人来新加坡,是为了缓和家庭矛盾的考虑,希望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挽救即将破裂的婚姻。郁达夫自己在《毁家诗记》中也说到了南渡的原因:“纵倾钱塘潮水,奇羞难洗。欲返江东无面目,曳尾涂中当死。”所谓“奇羞”,据郁达夫注释,大概在1937年八九月左右,他不在家,浙江教育厅厅长许绍棣乘机在一次饭后,和王映霞发生了关系。郁达夫因此感到“奇羞难洗”,于是决定投奔南洋,在远离是非中心的祖国重新培养夫妻感情,挽救婚姻危机。
  3?寻找灵感说
  有人认为,作为一个作家,郁达夫当然希望以不断创作为己任。但是1930年后,郁达夫的创作环境和状态都每况愈下。1932年5月,他的小说《她是一个弱女子》出版,可发行不到两月即遭到查封,同年12月,郁达夫将它改头换面,取名《饶了她》出版,但当局还是将之查禁。1933年,郁达夫决定离开上海,准备在杭州隐居,安心写作,因此他计划在杭州城东建造一间简陋的住所,并取名“风雨茅庐”,不料却建成了一幢十分豪华的建筑物。郁达夫从此在西子湖畔过了一段时期的湖光山色、醇酒美人的平静生活,却很少有创作的冲动。1934年,他开始为林语堂的杂志《论语》写稿,但是写作灵感明显趋向枯竭。郁达夫意识到安逸对创作的杀伤力,他开始寻找新的创作活力。郁达夫1938底选择南下新加坡,也许意味着他要重新开始漂泊流浪,寻找新的创作灵感。
  4?无奈出走说
  持此种说法者认为,郁达夫在1938年前的几年里,在生活和事业的各个方面都不太满意。
  1936年虽到福建做官,但只是一个闲职,而且工资也不能按月领取,工作了两个月,却只拿到一百元钱,可说是前途非常暗淡。1937年,郁达夫的家庭也开始出现危机。郁达夫在《回忆鲁迅》一文中叙述:“我因不听他的忠告,终于搬到杭州去住了,结果竟不出他之所料,被一位党部的先生弄得家破人亡……。”根据推测,这位“党部的先生”应该指的就是国民党要人许绍棣,当时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因此,有人怀疑,在这件事上,郁达夫似乎受到国民党要员的压迫,无奈之际,只好出走南洋。
  5?幻想发财说
  有人认为,郁达夫天性浪漫、富于幻想,而南洋在当时一般中国人心中具有神秘的印象,似乎遍布黄金,许多去南洋的中国人都发大财而衣锦还乡。这些美丽的传说在民间影响很大,再加上每逢中国政府或革命团体在南洋募捐,都会得到华侨的积极支援,使国人更以为南洋的人都非常富有。郁达夫生长在富有经商传统的江浙一带,也一直把发财看作自己的奋斗目标。他在隐居杭州期间就曾想入非非地买过奖券,幻想发意外之财,以摆脱家庭经济的困境。因此,很有可能他当年到南洋是怀有发财的念头,而他后来隐居苏门答腊,自愿承当酒店
  敌后抗日
  尽管关于郁达夫出走南洋的原因至今众说纷纭,但是他在南洋旅居期间,参与了众多抗日活动,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从郁达夫到南洋后所发表的作品来看,他已不能再被称为一位作家,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抗日宣传工作者。郁达夫在新加坡期间,主编的刊物几乎成了宣传抗战的阵地,如提高群众的抗敌意识、激发民众的抗敌热情以及提高民众的政治认识和觉悟等等。
  当时的新加坡成立了由新闻界、教育界、文化艺术界组织的“华侨文化界抗敌工作团”,郁达夫被选为团长,胡愈之任副团长。张楚琨先生在《忆流亡中的郁达夫》中写道:“在这战火纷飞的日子里,我和郁达夫天天见面。一起开会,一起对群众演讲,一起慰问星华抗日义勇军。这位发表《毁家诗纪》的诗人团长,不是挂名,而是实干,热情洋溢地负起领导责任来。”“我记得,晚上熬夜编三个副刊的郁达夫,白天眼里挂着红丝,用沙哑的声音,对青训班作朝会讲话(他兼青训班大队长)。敌人轰炸加剧了,第二期青训班100多人不得不分为四个中队,散布在四个地方;他在轰炸中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不畏缩。他那瘦弱的躯体爆发着火一般的生命力,我仿佛看到一个在为希腊自由而战的拜伦。”
  而郁达夫的女儿郁美兰,在2001年5月16日的《人民日报》海外版,也发表文章回忆,1941年12月,郁达夫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就积极投入抗日的实际工作。他曾经担任新加坡文化界战时工作团主席,战时工作干部培训班主任,新加坡华侨抗敌动员委员会执委,新加坡文化界抗日联合会主席等职务,成为新加坡华侨中的抗日领袖之一。这一时期,郁达夫为了抗战宣传的需要,每一天都早起晚睡,非常辛苦。有人曾回忆郁达夫上夜班在报馆看最后的新闻电稿,然后下笔到完成发稿,再看大样,一直忙到清晨,而白天还要编副刊和参加社会活动,他每天光是伏案工作就要10小时以上,写稿、改稿、写信、写启事、按语等,每天笔耕总要四五千字。
  1942年2月4日,日军开始进攻新加坡,郁达夫与胡愈之、沈兹九、张楚琨、汪金丁、高云览等一批在新加坡从事抗日宣传的文化人,乘坐难民船离开新加坡,渡过马六甲海峡,撤退到当时荷兰殖民地——印尼的苏门答腊岛。不断的流亡生涯让郁达夫原来珍藏的书籍遗失惨重,据说,他当时拎了两只手提箱,对同伴们苦笑着说:“又把万卷藏书丢了,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杭州‘风雨茅庐’的三万卷书!”
  几经周折,郁达夫等人最后在苏门答腊岛中西部的巴耶公务(Payakumbu)镇落脚,开始了他的生命旅途中最后三年的流亡生活。他开始蓄须,学习印尼语,准备长期隐蔽。1942年3月初,郁达夫与王纪元在当地开设了一个小杂货店,以作掩护,郁达夫化名赵德清,任店主。
  5月的一天,郁达夫到苏门达腊西部高原小市镇巴雅,同战时工作团的几个负责人会面,讨论如何在这个没有日本驻军的巴雅隐蔽下来,各找职业作掩护。此后,郁达夫化名赵廉,租了一幢荷兰人住过的别墅住下来,很像是个富商。他在这里开办赵豫记酒厂,很快出了“双清”、“初恋”两种酒。他和张楚琨、胡愈之等人以此作掩护,潜伏下来暗暗做抗日工作。酒厂由郁达夫出面做老板,张楚琨任经理,胡愈之任会计。一段时间后,酒厂销路猛增,生意兴隆。酒厂于是每月提取一部分盈利给逃难的文化人分用,帮助他们解决生活困难。
  一次,郁达夫去访问镇上的一位华侨领袖蔡承达,正好同时也有一个日本宪兵来和蔡承达交涉些事情,结果双方由于语言不通,沟通非常困难。蔡承达知道郁达夫会讲日语,就请他临时翻译。从此驻在当地的日本宪兵就知道巴耶公务有一个名叫赵廉的华侨,精通日语,不久后郁达夫就被胁迫充任日本宪兵部的翻译。为保持头脑清醒和见机行事,郁达夫在这期间毅然戒酒。
  郁达夫在充任日本宪兵部的翻译期间始终保持着贯穿他一生的爱国主义和民族气节,在翻译时暗中做了许多帮助印尼人民和华侨的事情。比如:当日本宪兵审问印尼人时,郁达夫把印尼人的供词翻译时故意减轻罪证,因此开脱了不少印尼人;有时宪兵部接到暗探报告,有关于华侨的,郁达夫探悉后就暗中通知当事人,设法逃脱。因此在郁达夫当翻译的7个月中,当地宪兵部没有杀害过一个中国人,即使被拘禁的人,不久也会经郁达夫的巧妙周旋和暗中营救而获释。
  为了更好地掩护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友人介绍下,郁达夫与一位原籍广东台山的华侨姑娘何丽有结婚了。郁达夫虽重新成了家,可是他内心深处仍旧牢记着国耻家恨。在此期间,他卖给日本人的酒都是专门特制的高度酒精酒,他说:“让这浓酒精慢慢毒死这些强盗。”为了摆脱给日本宪兵队当翻译的差事,郁达夫也想了许多办法,后来他想尽办法弄坏自己的身体,证明得了肺病才得以成功。
  因为有郁达夫与日本宪兵队周旋,并不断地送酒、送钱,日本宪兵队很少来酒厂找麻烦,巴爷公务镇因而成为许多文化界人士和抗日人士的聚集地和避难地,酒厂也成了抗日人士活动的中心。为了维持众多人的生活,后来,郁达夫等人又想办法开了肥皂厂和造纸厂,还是由郁达夫当名义上的老板,但因销售不景气,不久关闭。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郁达夫终于度过了漫漫长夜,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然而正当郁达夫为抗战胜利兴奋不已的时候,日本宪兵却向他伸出了罪恶之手。
  1945年8月29日晚8时左右,郁达夫吃完晚饭后,正在家中和三位华侨闲谈,忽然来了一个讲印尼语的当地青年,说有事请郁达夫出来商谈一下。郁达夫随这个青年出去了几分钟,又回来对客人们说:“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你们请坐一下。”说完就出去了,当时他身上还穿着睡衣和木屐。但此后郁达夫却再也没有回来,从此神秘地“失踪”了。
  后来,朋友们从棉兰的联军总部获悉,郁达夫已于1945年9月17日被日本宪兵秘密杀害于武古丁宜的丹戎草岱荒野中,也有人说是在武吉丁尼秘密隧道中被推下后面的万丈悬崖而亡。殉难时仅50岁。
  “失踪”之谜
  抗战胜利后,郁达夫神秘地“失踪”曾经引起海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由于缺少足够的资料,在很长的时间里,关于这位文学巨匠的最终结局一直众说纷纭。尽管大部分人都普遍相信,郁达夫是被日本宪兵秘密杀害。但是,曾驻扎苏门答腊的日本人却认为,他可能因为替日军做事招致印尼人怨恨以致被杀。下令残杀郁达夫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郁达夫的遗骨究竟埋于何处?几十年仍未水落石出。
  1985年8月30日,胡愈之在纪念郁达夫烈士遇难4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明确指出郁达夫是日本宪兵为了掩饰他们的战犯行为而加以秘密暗杀的。他说:“中国现代第一流的诗人和作家郁达夫‘失踪’已经整整40年了。‘失踪’两个字是我加上去的。1942年新加坡沦陷以后,他和我们一道,隐姓埋名,流亡在苏门答腊。他本可以回国,但不愿意回国。不幸他被当地日本宪兵发现懂得日本话,就强迫他当了七八个月的日语翻译。他在暗中帮助了印尼人民,帮助了华侨。更加不幸的是在日本投降之前不久,他被宪兵发现是从新加坡来的抗日的知识分子,知道日本的残酷暴行很多。虽然日本已经投降了,日本宪兵一定要消灭抗日的知识分子。这种非法暗杀行为是‘战犯’干的。战犯这个名称,是从反法西斯战争中开始。郁达夫是日本宪兵为了掩饰他们的战犯行为而加以秘密暗杀的。”
  同年9月27日,一则来自新华社的消息更让对郁达夫死因关注的人们眼前一亮。消息称:现代著名作家郁达夫被日本宪兵杀害之事已从日本学者铃木正夫收集的第一手资料得到证实。日本横滨市立大学副教授铃木正夫早在1966年,就开始了对郁达夫南洋流亡生活的研究。在查阅了大量资料后又到新加坡、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等地作调查,先后寻访了上百名了解情况的日本人士。前不久,铃木正夫经过种种努力,终于找到了当年下令杀害郁达夫的日本宪兵班长。这名宪兵班长承认,是他下达了杀害郁达夫的命令,从而证实了郁达夫被日本宪兵杀害的推测。
  而郁美兰,在2001年5月16日的《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文章,更详细地记述了郁达夫在南洋与敌周旋,最后因为叛徒告密,惨遭日本宪兵秘密杀害的史实。
  文章记载,1944年,日军宪兵总部机关移到了离巴耶公务不远的武吉丁宜镇,并大大加强了在这地区的统治力量。当时宪兵总部里有不少人是从新加坡调来的,有些人对新加坡文化界的情形十分熟悉。其中有一个叫洪根培的,曾受过日本法西斯的训练,也在宪兵部充当译员。他了解到巴耶公务的酒厂老板赵廉就是郁达夫,但他并没立即告发。后来他托郁达夫为他做媒,但被他看中的那位华侨姑娘已有心上人,更不愿与日军走狗结婚。当姑娘的父亲来求郁达夫帮忙时,郁达夫毅然亲自当主婚人,立即为那姑娘与她心爱的人举行婚礼,洪根培因此怀恨在心。同时,巴耶公务原中华学校校长被校董会解聘后托郁达夫去为他说情,郁达夫没答应,因而也心怀不满。于是,洪根培去宪兵部告发郁达夫的真实身份,并诬陷他是联军间谍,中华学校校长则出面作证。
  洪根培告密的消息传开以后,当时有人劝郁达夫到别处躲难,但郁达夫知道自己已被日军监视,若企图逃离,势必会立即被捕,于是对胡愈之等人说:“我是躲避不了的,最近日本宪兵每天到我家来喝酒闲谈,虽没说穿,显然已被监视了(实际当时日本宪兵一边监视郁达夫,一边开始对他进行严密的审查,并到东京、上海等地调查‘赵廉’的真实身份)。但你们应先离开。不然,事情怕牵连太大。”胡愈之等人都认为郁达夫的分析和建议颇有道理,于是分头疏散。在这同时,有两位与郁达夫来往较多的侨商先后被宪兵部传讯;在巴耶公务附近市镇的十多个华侨被捕,都是与赵廉案有关的。郁达夫意识到自己难以逃脱敌人的魔掌了。他开始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甚至在1945年农历正月初一这一天,写好了自己的遗嘱:“余年已五十岁,即今死去,亦享中寿。天有不测风云,每年岁首,例作遗言,以防万一。自改业经商以来,时将八载,所有盈余,尽施之友人亲属之贫困者,故积贮无多。统计目前现金,约存二万余盾;家中财产,约值三万余盾。‘丹戎宝’有住宅草舍一及地一方,长百二十五米达,宽二十五米达,共一万四千余盾。凡此等产业及现款金银器具等,当统由妻何丽有及子大亚与其弟或妹(尚未出生)分掌。纸厂及‘齐家坡’股款等,因未完,故不算。……”